荣宣三年四月初八
礼佛节
大梁重佛,百姓崇佛,这一日,上京城热闹非凡。
而今年的礼佛节注定是不同的,因为镇国侯府的大夫人,上京明珠,柳家大小姐柳青衣,那个曾经令上京城一度轰动的明艳女子。竟然在该府二夫人辰宴当天,意外逝于一场大火之中。
那场火突来之猛,一连烧了一天一夜只把楼宇都烧了干净才作罢,可怜一代佳人,竟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满府满院挂满白绸白灯笼,整座镇国侯府的上空犹如压了一只猛兽,气氛肃穆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来往的下人们只低着头不做一声。
一抹白影从黑漆漆的竹林里隐了出来,冷漠的看了看行色匆匆的下人,不做一声。
抬头望了望夜空中半圆的月盘,白影消失在这惨白的月色里,风轻轻吹过,只几片竹叶飘落跌于地上与野草融为一体。
镇国候夫人的丧事一连持续了七天,上京的百姓们头一次把礼佛节稍稍放在了第二位,就是为了等着看柳家与德王府并庆国公府大闹镇国侯府的好戏,岂料镇国侯府的丧事安安静静的办了七日后便低调的收了场,曾经的上京明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明眼人都知道这柳青衣死得蹊跷,百姓们也只敢关起门来被窝议论,这样奇怪的事情当是抵不住有那好事者,揣测着写些个话本子到处传了。
“啪”上好的钧瓷杯被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地上跪着的男人不吭一声,只袖子里抖个不停的手出卖了男人的紧张与害怕。
“好你个柳青衣,我倒是小瞧了你,死了也是这般令人厌恶。”沈若问搭着椅把的双手攥的发白,丰润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你确定是大长公主亲自派人来的?”沈若问沉沉地问道。
男人猛地抬头赶紧回道:“是,属下派人去查了,确实是大长公主亲自过问的。”
说完悄悄观察面前女人的神色。
沈若问皱起秀眉,她竟不知柳青衣何时与大长公主勾上了线,大长公主这个人不单单是一个女子一个公主那么简单,更是先帝亲封的女武王与当今圣上感情深厚,出入战场九死一生的为国征战,若说举国上下除了圣上,那就是这大长公主最为令人忌惮。这个女人原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可笑她还在她面前出了这么多次丑,竟是把她当猴耍,便是死也让冉郎和皇帝对她心生愧疚不再动柳家,用柳家八成的财富和她的死换得柳家后世安稳帝王庇佑,真是好算计,好算计。想及此,沈若问只恨得牙痒痒,斗了一辈子,岂料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斗,那个人竟然从不曾把她放在眼里,是了,是了,和小时候一样令人厌恶,真是该死,该死。
尖锐的指甲深深的扣进手心里,手心的刺痛让沈若问神思清醒过来。
“你下去吧。”无力的吩咐了一声。
男人如释负重的爬起来:“是夫人,属下先下去了。”
“啪,啪啦”
听着身后屋子里的响动,男人脚步不停的朝镇国候魏子冉的书房走去。
沈若问砸了一屋子的瓷器,一个人瘫软在地上低低的哭了起来。她斗了半生,原以为柳青衣一死便一切都结束了,她输了,输的彻底,毁了柳青衣的姻缘,毁了她的家族,毁了她拥有的一切,即便她柳青衣死了,柳青衣还是柳青衣,沈若问也还是沈若问。
“哈哈哈哈哈,柳青衣,你该死,真是该死,你以为你死了就结束了吗,不,不能结束,我要你柳家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消失。”沈若问满面狰狞,咬牙切齿的吼道,仿若要撕人喝血,只道这恨真让人疯魔。
半月后
馨兰苑跪了一地的奴才婢子,魏子冉皱着眉看着被关进屋内的沈若问发疯似的砸着门。
“来人,没有本将军的吩咐不准放二夫人出来,违令者杖刑。”
“属下遵命。”
魏子冉皱着眉头看了看馨兰苑,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冉郎,冉郎,你放我出去,怜儿知道错了。”沈若问砸着门叫道。
魏子冉身形一顿,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来。
书房中
魏子冉轻轻的打开手里的画卷,有些泛黄的画卷上,一女子静坐树下,淡青色的长裙衬的女子飘逸轻灵,唇间的浅笑似有若无,一手托壶一手执杯,宁静而美好,仿若时间都停留在这一刻。画卷右上方赫然提着两句诗:风往尘香赖回顾,半念思衿半念卿。轻轻触摸着画上的女子,魏子冉紧抿双唇。
这幅画是伯赏所画,那一年,青衣十六岁,他二十岁,春华正好的年纪,那一年,他在榕山初遇青衣从此便决定要娶她为妻……
魏子冉抚摸着画上的女子,双眸发红,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权利、地位还是重振魏家的那个沉重的责任,他与青衣越来越远,远到她连死都不肯见他一眼,伯赏,你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魏子冉慢慢收紧手掌握成拳,手臂上凸起的青筋无声的宣泄着这个男人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收起画卷,魏子冉走到壁架旁伸手按进墙壁的一块突起,一个暗格突然出现,小心翼翼的把画卷放了进去,又按动机关,墙壁瞬间恢复原状,魏子冉看了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