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愿以身相许。”
刻意压低的娇软嗓音宛若江南烟雨水榭中谁轻抚一曲缠绵旖旎，轻轻柔柔，煞是好听。
眼前陌染尘却是指尖一颤，眉眼间染上细微不可见的无奈和无措。
以及一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夏夜微凉，云间弦月正发出幽幽冷光。
他唤：“璃。”
他道：“莫闹了。”
……远处喧嚣似有片刻的凝滞。
半晌。
那含羞带怯的“少女”低眸轻轻一笑。
随后抬头一把掀开斗篷，银色发丝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而后翩然落下。
斗篷下赫然是潇璃墨那张如仙如魔的脸。
她从容退后一步，双手交叠敛于身前，低眸颔首，唤他：“国师大人。”
言语尊敬却是语调平淡听不出一丝感情。
一副我和你不熟咱俩保持点距离的冷清模样。
——就像只别扭闹脾气的傲娇小兽。
陌染尘如是想着。
于是他轻轻嗯了声，算是应了她。
潇璃墨拢了拢宽大的袖炮，眼帘微掀，问他：“国师怎么认出本殿的？本殿自认为这身打扮就是扔到朝堂里，也是没人认出的。”
虽说也没人敢认出。
陌染尘微微低头，伸手将她垂落耳际稍显凌乱的发丝抚平弄好，方道：“这术法，寻常人无法看到。”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而且，头发露出来了。”
说话间，鼻息尽数喷洒耳边，潇璃墨侧了侧头。
这般亲昵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不显得暧昧，反而正经到了极点，让人生不出一点儿旖旎心思来。
潇璃墨想，这千年老妖怪活该这么多年都找不着他心上人。
摊上这么个不会说话的，怕是要躲得远远的。
思绪间，潇璃墨面色不显。
她随意拈起垂落的一缕银发在指间缠绕，银色的发，如玉的指，格外的漂亮。
“是本殿愚钝了。”她矜持道，声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淡。
陌染尘目光快速掠过那绕指的发移向别处，眼睫微颤，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还有一句话没说，这世间能近他身的唯有三人，她是一个。
一个生死不知，一个下落不明，一个……
就在眼前。
手中花灯发出淡淡暖光，映照灯壁图画栩栩如生。
他目光落在潇璃墨手中与他一般无二的花灯上，骤然怔住。
正恰此刻空中爆开团团烟花，烟火迷离下，她举起那盏花灯，抬头看他，轻笑眨了眨眼，着对他道：
“国师大人，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缘分呢？”
那烟火映入她眸中，而她眼中含着轻浅笑意比这盛世烟火还要璀璨美丽。
陌染尘适时地想起一句诗——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心尖似有羽毛轻轻划过，痒痒的让人不知所措。
脑中更有混混沌沌的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陌染尘控制不住地伸手想去遮了那双让他身体变得奇怪的漂亮的眼，却在下一刻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攥住。
脑中思绪突地一断，他有些茫然怔愣地看向她。
潇璃墨却没有看陌染尘。
她的目光悠悠落到他身后不远执灯的一行人，看那少女娇叱着靠近，看她手上花灯流光绚丽。
眼眸一暗，转瞬又是笑意深深，她抬手指着那衣着华丽的一行人，歪头轻笑道：“国师你看，本殿还以为真和国师有缘拿到相同的花灯呢，看来这有缘之人是我们三个。”
陌染尘侧身看去，只见夜璃的皇帝陛下和公主殿下穿着一身常服，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低调中又万分招摇地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想来是微服私访。
对此他毫不关心，真正让他注目的是夜双华手中与他和潇璃墨一般无二的彼岸花灯。
……委实碍眼。
陌染尘微微蹙眉，沉默不言。
潇璃墨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看了看愈来愈近的一行人，以及因着她刚才的闯入而逐渐减弱的术法。
悄声问他：“国师脚力可还行？”
陌染尘投来不解的一眼。
潇璃墨对他狡黠一笑罢，道：“那便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