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宫缩差不多五分钟就来一次还越来越强了之后，宋自然就怎么也走不动了，只能躺在床上辗转呻吟。
张丽丽和宋毅也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宋自然那么难受的样子，心都揪到了一块儿。
到底是自家的儿媳妇儿和儿子，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见不得孩子受苦，眼眶都有些发红。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一阵阵痛，宋自然额头上又出了一层冷汗，在顾城帮他擦汗的时候，看到了二老一脸担忧的神情，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爸，妈，我没事的，你们不用这么担心我啊。”
明明昨天他们还在安慰自己不要太紧张，今天终于到了这个关头了，自己冷静下来了，两位老人家却又比昨天的他还要紧张了。
担心两位老人家太过于担心，宋自然让顾城把两位老人家给带出去了。
后来宫缩越来越密集，羊水也破了，江暗看了看宋自然的情况，说可以用力了。
宫缩像是没有了间隙，肚子一阵一阵地紧缩着，宋自然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都能感觉到孩子正在一点一点地往下钻着。
身下已经被垫高了，一方面为了防止羊水流失得太快，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产口更好的暴露出来。
宋自然虽然怕疼，但也一向都是隐忍的性子，虽然肚子都疼的不行了，也还是没有怎么喊叫，全程都默默地积蓄着力气顺着宫缩的频率用尽了力气抬起身体往下用力。
就这样用力生了一个多小时，孩子的胎头却还没有露出来，将江暗看着都有些着急。
这个时候的宋自然已经快没有力气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总感觉胸口的地方好像时不时就会传来一丝压榨性的疼痛，逐渐地还有些呼吸不上来。
顾城穿着防护服一直紧握着宋自然的手，他感觉到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突然卸了力气，他的然然此时眼睛微微闭着，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试图抵抗缺氧痉挛的气管。
一旁的检测器显示宋自然的血氧饱和度开始往下降，机器的哔哔声不停地提示着所有的人，宋自然哮喘发作了。
江暗见状，让人给宋自然吸了解痉剂，开始吸氧，大概过了两分钟宋自然才缓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宫缩，无力地挺起了上半身，孩子却分毫未动。
“呃……哈嗯……”
宋自然痛极了，总觉得像是有人拿着刀子不停地在他的肚子里搅来搅去，腰上也是难受不已，整个下半身痛得都快麻木了，嘴唇早就被自己咬出了血。
顾城看着这样的宋自然，一次又一次地挺起身子用力，又一次又一次地无力倒回床上。
平时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面此时全部都是汗水，头发也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无力地贴在额头上，五官都疼得扭曲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的眼睛里的光也一直没有熄灭，为了迎接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一直没有说过一次放弃的话，全程都很配合地用力。
他的然然，平时那个容易掉眼泪的然然，这个时候，比所有人都要坚强。
顾城一直守着宋自然，给他擦汗，在他耳边说着苍白的鼓励，心里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恨不得赶紧将那个臭小子从宋自然的身体里拽出来，结束宋自然的痛苦。
他这一辈子，没怕过什么，却总是在宋自然的生死关头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畏惧。
和宋自然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怕自己对宋自然不够好，没能安抚那个人脆弱的心。
和宋自然分手后的他，害怕遇见宋自然，害怕再次伤害宋自然。
与宋自然重逢后的他，害怕自己失去宋自然。
他顾城活了三十几年，总是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将自己所剩不多的脆弱摊在他们面前，内心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宋自然被他无比珍重地放在那里的顶端。
看着宋自然，顾城脸色也是白的，久了都不知道是宋自然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还是自己一直紧张地握着那个人的手害怕失去他了。
刚才宋自然哮喘发作的时候，心脏就在胸膛里狂跳，要不是江暗他们及时给宋自然做了紧急处理，他可能都要撑不住倒下了。
“然然，再忍忍，再忍忍孩子就可以出来了，好么？”
顾城红了眼眶，一个大男人在宋自然面前再次掉了眼泪。
而上一次，是他求宋自然原谅自己的时候。
宋自然虽然很累了，但还是将嘴里的呻吟咬碎了，隐忍着腹内剧烈的疼痛，转头看了看顾城，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苍白细弱的手抚上了顾城坚毅的脸，倏地笑了。
“顾城……我没事的……呃……哈……我可以的……”
不过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给两个人更多的温情时间，再一次在体内躁动了起来，宋自然立刻又憋了一口气开始往下用力着。
不知道这样机械性地用力了多久，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医生说孩子头出来了，体内的力气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被抽掉了。
为了让孩子赶紧下来，江暗他们直接用了胎头吸引器，几分钟后，孩子转了一个身，小小的肩膀终于从宋自然的身体里脱离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羊水和胎膜。
医生给孩子擦干净了身体，例行程序用吸引球给孩子清理了嘴里的羊水，孩子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检查了外观称了体重之后，就将哇哇大哭的孩子包好了交到了宋自然手上。
宋自然早就没了力气，胎盘也还没有娩出，小小的孩子在他的怀里哇哇大哭着，声音嘹亮有力，顾城站在一旁手忙脚乱地又是哭又是笑。
“顾城……你看……我们的宝宝他……好……小……”
宋自然话还没说完，心脏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突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耳边一片轰鸣声，看着顾城的嘴还在一张一合的，像是在和自己说着什么。
他晃了晃脑袋，却什么都听不真切，顾城的脸在他的视线里一点一点地变模糊。
好累啊，眼皮好重，好想睡觉。
宋自然突然晕了过去，身下突然血流如注，大量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床单，血压狂掉，心率也开始失常。
伴随着机器争相发出警示的声音，顾城愣愣地接过了医生递给他的孩子，心里的那根弦啪禹西的一声，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