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缓地反问：“我不爱护你们吗？”
小玦大吼：“那你不要去陪妈妈!我和妹妹还小，你为什么不陪我们？！”
那悲痛欲绝的小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何况是罪魁祸首沈时曜呢。
他想要反驳，却被堵得死死的。
当初梁珍失忆，是他诱哄梁珍生孩子的。可他当初设想的是和梁珍一起带大孩子，而不是独自一人，承受着对她无尽的思念与悔恨……
遐思许久，沈时曜忽然听到儿子的呼吸声。他猛地抬眼，与孩子倔强的、和他年少时如出一辙的眸子对上，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小玦，你已经长大了。
他娇养小玥，且小玦疼爱小玥，小姑娘肯定没这般复杂的心思。比起小玦，他自然更放心不下小玥。
被儿子这么一吼，沈时曜其实迟疑了。他舍不得抛下刚刚十岁的儿女。可他这两天的梦魇愈深、境况愈差，且他怕他再等几年就真的抵不过岁月，变了模样。到时，梁珍就会认不出他了。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热泪从眼眶滚落，小玦绷着脸与父亲对峙。
他无声地抗议：我还没有长大！我不准你离开我们！
沈时曜站起，走到半高的少年跟前，大手一揽，轻轻地将他拥入怀中，“儿子，我对不起你妈妈。你现在还小，以后，你就会懂了。”
小玦闷在沈时曜胸怀，在心里反击：我宁愿一辈子都不懂。
估计寂寞久了，沈时曜着魔似的，竟跟儿子诉说他跟梁珍的种种恩怨。
说到动情处，眼角还滚落几滴悔恨的热泪。
滚烫的。
“你妈妈病了，我好像也病了。”沈时曜忽然觉得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小玦，你让爸爸解脱，好吗？”
那段漫长的故事，小玦并不那么理解。
可他朦朦胧胧能感受到沈时曜的绝望，也能明白“生病”的意思。
他没有回应沈时曜，但他抬起手，轻轻抱住沈时曜。
这个在他面前从来是无所不能、此刻却脆弱不堪的父亲。
翌日。
沈时曜一早赶去酒店。
在梁珍自杀的房间，他找准梁珍躺下的位置，摸出当年要了梁珍命的水果刀，恶狠狠往手腕上划。
深入。
像梁珍这般，谛听死亡的召唤。
我们不能同生，亦不能共死。
可是小珍，我好歹来陪你了。
请你一定、一定要认出我。
昨天下午就得知父亲要自杀的小玦，领着妹妹，上了周遇的车。
在酒店房间，他看到周遭一滩血迹的父亲，瞬间眼眶泛红。将将感受到妹妹的悲伤，他立马敛起伤痛，捂住妹妹湿润的眼眸，“小玥，以后我陪你长大。”
陪你变老。
到死。
他们做不到的。
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