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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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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时间是——

池清摸索着伸出手, 找到手机, 顿时屏幕光仿佛薄刃切入双眼。她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终于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凌晨4:12,池清把手机放下了。

她从一个混沌的梦境中醒来, 脑子乱得像刚刚经历了一场超强台风的葡萄架,枝枝叶叶, 汤汤水水,七零八落一地狼藉。

过去的几小时里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但眼下她有些分不清,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片段到底来自于现实,抑或自己脑中那方小小的舞台。

屏幕上的数字跳成了4:13, 手机自动息屏,视野重新暗下。

池清在床上翻了个身,试图翻搅起正在沉底的睡意。

——枕头的高度有些不太对劲。

她下意识地扯了一下被子——熟悉的厚度和手感,但又微妙的……不是那么熟悉。

池清清醒了一半,她从床上坐起,伸手开灯。

然而开关并不在那里。她摸了个空,手指反而掠过一个什么东西。“噗”的一声,那东西软软地掉在地上。

在黑暗中静默了两秒后, 池清知道那是什么了。

她从床上趴下/身,把它从地板上捡起,翻过来——那张夸张的鸭子脸正在对自己傻笑。

这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毛绒娃娃,一直都放在她的床头。

而她现在身在的场所,似乎是自己的老家——距离S市300公里, 她从8岁住到18岁的地方。

那个魔术师说“想一下自己的家”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脑中闪过的是自己小时候的房间。

紧接着,脑中那些凌乱的画面全部串联起来,碎片一一拼合了,过去几个小时中发生的事无比清晰地重现。

那列火车上发生的事,不是梦,也不是臆想。池清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受当时的情景一帧一帧地流过脑海。

她和金发的魔术师在公寓被那个空手能化作剪刀的女人伏击,然后他们跳上火车,继续躲避那个女人的追赶。

然后金发的魔术师带着她跑过无数相连的车厢,在最后一节餐车里,终于被追得无处可逃。

然后金发的魔术师发动了反击,虽然有些波折,但依然顺利摆脱了那个女人——然后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坐标错误,回到了老家。

想起这一切的同时,池清也完全清醒了。

也许应该给他发个信息,问问他在送自己回来后,自己是否也安全脱离了,她想。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自己似乎并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手机里没有任何一个号码标注着“梅林”。

……那就算了吧。

池清起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间门口,听到主卧的方向隐约传来爸爸的呼噜声。她又轻手轻脚退回来,关门,开灯。

过年的时候她回来过一次,现在房间的摆设还保持着当时的样子。她小时候喜欢的玩具,小时候用过的课本,全都整整齐齐地排在柜子里——玩具都套着防尘袋,课本上贴着分类标签。

她是个念旧的人,小时候的东西大多不会丢掉,也不准别人碰;还好家里人都知道她的脾气,就算是不懂事的小侄子,也不敢指着姑姑的柜子要这要那。

池清走到书柜前,隔着玻璃望着那些边边角角都被认真压好的旧课本。然后她伸手轻轻挪开玻璃门,取下那本“初一·语文”,信手“哗啦啦”地翻开,翻过那些“背诵全文并默写”,和那些被悄悄涂改过的课文插图。

每一页上都是十几年前的自己写下的笔迹,划过的重点,几种颜色的荧光线条交错纵横,有些被水晕开,化成深深浅浅的色块。

手指突然下意识地一停。

那一页的空白处,画着两个简笔小人。

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只是两个随手涂鸦的简笔小人,然而对于当时的自己,应该算是一幅耗费心力的作品。

长了一双日式漫画水灵大眼的女孩子,和不知该怎么画卷发,索性在脑袋上打了一堆小圈圈的男孩子。

因为画手不会画太复杂的人体,所以两人只是一左一右地并排站着;女孩子手中托着一个不怎么圆的小圆球,小圆球周围放射出短短的直线,大概是为了表示……这东西会发光?

池清又盯着这两个小人看了一会儿,然后合上书页,把课本放回柜子里。

和之前无数次翻到这一页时一样,她依旧不太明白,这幅画是想表达什么深刻的内涵。

也仍然想不起来,那个一头卷毛的小人儿是自己从哪里得来的灵感。

当前时间是早晨6点,池清已经静悄悄地把本来就很干净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遍,静悄悄地拖了客厅的地板,静悄悄地整理了冰箱,正在考虑要不要静悄悄地出去买个菜的时候,主卧传来父母起床的动静。

池清想了想,索性把锅一刷,开始做早饭。

——“你怎么回来了?”

煎蛋还差最后20秒,就能煎到外脆里嫩的时候,妈妈走进厨房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凑上来看看锅,又看看池清,“昨天半夜?”

“昨天半夜,”池清说,“知道你们都睡了,所以悄悄摸进来,没敢惊动你们。”

“女儿回来了?”爸爸也跟着走了过来,“怎么突然回家,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池清一边说着一边把蛋翻面,掐秒,“正好有假,不知道怎么安排,一看机票便宜,就临时起意回来了。”

她关了火,把煎蛋一个个盛出——每一个都是标准的黄白两色同心圆,完美无瑕,就像她随口扯的谎一样。

池清已经不想去统计最近这段时间自己有多少“先斩后奏”的请假条了——反正此刻自己身在300公里外,杜云苇就算飞过来抓她,也得花上半天时间。所以她厚着脸皮在家里过了一个周五,顺便过了一个周末——第一次在截稿日前翘班摸鱼,真是舒服又刺激。

一边择菜一边闲聊的时候她问妈妈,自己上初中的时候是不是很讨老师喜欢。毕竟在她的记忆中,从小到大遇到的所有老师,都对她十分宽容,甚至有些偏袒。

“哪儿呢,”妈妈说,“你不记得了?你刚小升初的时候多皮啊,我和你爸可没少去你们老师办公室报到——还有一次,你们老师连我都骂上了,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气得我回来就把你打了一顿。”

“……还有这事。”池清说。

“你也是突然有一天收了心,然后才开始用功,才晓得要一门心思读书的,”妈妈说,“现在想想,我们着急也没用,你们老师骂也没用,还是得靠你自己觉悟了,人才会出息。”

“……是这么回事。”池清说。

周日下午,她和父母道了别,就大包小包地出了家门,奔赴火车站——因为“回去的机票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