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漫漫长夜,南程第一次觉得,它是如此地安宁。
程南洲的睡姿始终没有变动过,而且他除了脸贴着自己以外,身下两个人都有一定的距离。
他像是怕碰到自己。
他的下巴就一直这样搁在她的颈窝里,她只要稍稍转一下头,那短而发硬的胡茬就会摩擦过她的肌肤,酥酥麻麻地发痒。
她意识已经清醒了很多,也发觉了自己不只下身插着管子,胸口、锁骨、腹部,都贴着东西,还有两边的手上也是。
右手整个手臂都有些酸胀,比起左手,它僵硬得失去了知觉一般。而左手的中指指尖好像也夹着一个什么小夹子。
最难受的还是被氧气罩盖住的口鼻,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粗重的哼哧声,那股热气来回打在面部,像是在雾气中蒸腾着。
她闭着眼,感受着这二十几年来,最陌生的一次无力。
外面的星夜渐渐深沉,直到最后的一抹月色也被淹没在漫无边际的幕布下,整个天地转瞬黑得浓重。
天快亮了。
这是黎明之前,最后两个小时的黑暗。
清晨六点钟,程南洲的生物钟自然苏醒。
只是还没睁开眼,他就瞬间发觉了一阵不对劲。
病房里出奇地寂静!静得诡异!
没有心电图嗡嗡滴鸣的运作声,没有那一声声隔着玻璃罩发出的微弱的呼吸声,更没有近在鼻端的那股凉香!
被子里,似乎只有他的体温存在。
意识到这些,他瞬间清醒,倏地睁开眼,眼前正对的枕头上,果然空无一人。
只是还没等他露出惊悸神色,他就发现了外面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人。
……
那人清瘦无骨的背影,在微微清明的晨光里显得十分幽远孤寥。像一个即将远行修行的信徒,没有任何的羁绊,随时都有幻灭的可能。
他半坐起身,定定看着她长发微扬的身影,半天才敢眨了下眼睛。